回温
有私设,ooc,不负责任
补一个姊妹篇:御寒
李响拎着行李,提前一天来到录节目的地方。对周围并不太熟,满心满眼也只有练功,于是在舞者大厅捡了个角落慢慢活动。参加这个综艺他心情很复杂,不过愿望很单纯。环顾四周看到古典舞选手并不算很多。所以当他在镜子里看到刘迦走过来,愣住了,忘了回头。
“你怎么来了。”刘迦话问出口,自己却笑了一下。
“想来就来了。”李响收住自己同样的疑惑,垂了垂眼睛。
蛮好。刘迦想。
刘迦读军艺的最后一年,遇上了刚入学的李响。算起来他只比李响大一岁,摆不得什么学长架子。但在军艺五年,哪个大排档喝酒便宜,哪个羊肉馆子正宗,刘迦门门清。他看到李响的第一眼就喜欢。南方孩子从六朝古都的沉稳中成长起来,说话做事向来妥当,他的每一个舞蹈老师对他都青睐有加从不担心。但到了十八九岁却旁逸斜出了一股豪爽洒脱的意思,浑身充溢着要去表达的热望。他对东北来的瘦瘦的学弟充满好奇,想从他嘴里学两句东北话,想知道什么样的土地才能养出来这样清瘦颀长仙子似的人物。最后一年课已经很少了,班里同学都在自找出路。刘迦要回南京,已经定下来八九不离十,于是理所当然地做起李响的向导,尽管很多时候他连自愿做向导也不能如愿。
李响总是在练功房。
他发现李响从不问自己想做什么,他的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应该做什么,所有的想法都只是把舞练好。早晚功,吃饭,上课,在他身上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。他是一名优秀的舞者,天赋也极高,这是大家都认可的事,未来肉眼可见一片坦途。但他总是没有什么表情,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,他到底开不开心?刘迦知道自己嘴皮子功夫一绝,哄姑娘从没失败过,怎么到李响这里就全然失效。他没来由的有些气馁,又觉得自己真事儿,人家都不想跟我玩还总是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。一天晚上喝了点酒情绪又上来,跟朋友挥手告了别却没回寝室,循着月光一路溜达到练功房。
一开门好像惊起一只鸟。是树上那只扑棱翅膀飞走的鸟吗?然而他立刻就看到窗边站着的人影。那人影已经把浑身的舞蹈动作卸了干净,转头过来看着门边。月光从窗子淌进来,墙面上树影婆娑,人影轮廓被月亮河打磨的柔和无比,是一支婷婷的水莲花。像瓷器一样精美的身体保持着略带防御意识的紧绷,万籁俱寂,此时一根羽毛都可能打破平衡。
“李响?”刘迦迟疑着开口。
听到熟悉的声音喊自己名字,人影放松下来,刘迦眼睛发热。他好像看到战斗的翅膀终于松弛,踏踏实实地落到地面。李响走过来,要开灯。刘迦伸手打断:“别开了吧,这样挺好。”
……
“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儿?”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口。
“喝了点酒,睡不着。”刘迦避免尴尬,立刻回答。又问,“你呢?”
“这个动作总是做不好。”李响顿了顿,“想晚上过来再练练,没想到月亮照得影子真好看,就总是走神,磨蹭了一会。”
刘迦看着身边抱腿坐着的李响。天气已经凉快下来,但刚跳完舞的身体仍然附着一层薄汗,把周围的空气都感染得温暖又潮湿。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不小心幸运地闯进了李响的小世界,他看到一个会失败,会愣神,会磨蹭,有温度有热情的小男孩儿。
两个人坐着沉默。练功房空荡,有晚风吹进来,好像一个安静的小岛。
“哥,你帮我看看吧。”坐了不多久,李响站起来,打算再试一试。
完全没有不帮的道理。刘迦起身甚至踉跄了一下。也就是借个力就可以调整到位的事情。看到镜子里的自己,李响终于展颜,眼睛像月夜里的宝石,溢出弯弯的笑意。
刘迦完全晃神,他看着地上的影子,心想,真像两只蝴蝶啊。
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多久,很快就过了年。匆匆翻过春天,毕业年级就真的各自分飞了。李响去看刘迦班级的毕业大戏,依然没有什么表情。他从头到脚完全信任刘迦,但也并不会因为喜欢而降低要求。无论刘迦完成的如何完美对李响来说都是正常发挥。刘迦反而越发听不到他的夸奖,有时候故意问“我跳得好不好?”,得到的回答都是“那个开屏的公孔雀跳得挺好。”
孔雀我跳得确实好,刘迦甜蜜蜜地接受。虽然这话着实有点奇怪,但艺术家嘛,总是有点奇怪的。
也不是没有想过留在北京,但这个世界上非做不可的事情很少,都可以的选择很多。好像也没有爱到不顾一切的地步。舞者的舞台生涯很短,经不起耽误,回南京对刘迦来说是最好的选择。那时候没有人会想到文工团会被裁撤。更何况就算真的能够一眼看到未来,人们就都能俯身认命吗?
“晚上一起吃饭吗?”刘迦转移视线,看着把杆说。
“好。”
两人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叙旧。刘迦走了以后李响安安心心的大学四年毕业,随后进了总政歌舞团,履历愈发闪闪发光。刘迦一直在文工团呆着,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事情,孔雀舞已经许久不跳了,涉猎的舞种更加全面广泛。两人聊起在春晚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都笑,为了全国人民的大团圆和年夜饭,总要牺牲我们一小部分人。
“哎,都习惯了。”李响笑着说。
这些年他都这样笑吗?有多少人看过他这么笑了呢?
吃的什么已经忘了,怎么跌跌撞撞进的房间也忘了。李响把自己拉扯伸展到极限,苦练基本功不休,什么样非人的痛苦都承受过,面对什么样刁钻的舞蹈动作要求都可以神色如常。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被撕裂的疼痛,竟然从心底蔓延出一丝珍惜,在缠绵的潮汐中想起一句很烂俗的话:保持痛感。他觉得用在这里不合适,可也不知道怎么反驳。他短促地呼吸,刘迦亲他的脖子,他被迫偏过头去。
窗户没关好,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来,李响看的失了神。刘迦循着目光望过去,突然想起上一次看李响跳舞是那段行者。也是这样洁白的衣衫,不落凡俗无风自动。垂眉阖目之时舞台上灯光渐暗人影渐渐不见,刘迦以为他化成风飞走了。那场演出刘迦没看到结束就夺路而逃,在日光下泪流满面。
他是我弄丢的吗?
“不要走”。他一边喘一边说,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李响的额头和眼睛上。他还能再次把这捧长白山的雪融化吗?
刘迦一寸一寸把手心里的人焐热。李响的身体好漂亮,可是好像又添了些新伤。刚进门时胡乱吻在一处撞上了开关,现在一片漆黑间只能看见对方亮晶晶的眼。好像那个月夜,这或许是宿命,是上天垂怜又给了我一次机会,刘迦想。
他看着李响,一句平常普通的安慰“你太瘦了,要多吃一点”都说不出口。舞者的身体属于舞台和观众,要永远保持最漂亮的状态,由不得自己做主。刘迦心里翻腾着岩浆,决心今天不醉不休。太久没见了,他向来自诩控制力极强,可现在甚至快要掌握不住身体的节奏。他着急又莽撞,心里几乎泛出苦意。哪里好呢,腰还是腿?舞蹈演员不允许身体有哪一处敏感,无论被托举还是托举别人,都要一直保持坚定的柔韧,才能在舞台上万无一失。刘迦恍惚记起有一次双手托住李响的胯他有轻微地瑟缩。
他迟疑地向下摸索,他听到群鸟的啼鸣。
李响是男人。从来都是男生托举女生,没有反过来的道理。可他这一把清瘦的骨头,是该被托举上云端,看更高更高的天空的。
他看见星星流下泪光。
李响背过去对他,怎么躺都标准漂亮,黑夜里的剪影像起伏的山丘。刘迦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,还是决定把人抱住,问:“这次比赛你打算跳什么?”
“行者。”
操,我真应该进门先关窗。刘迦在心里咬牙切齿。他知道身边人是个一旦做出决定任谁都改变不了的性子。
“穿红色吧。暖和一些。”长久的静默以后,刘迦突然说。
“好。”